“這幾年冰島老寨的茶,遠遠不比以前啦,已經(jīng)采摘過度!”汽車在山道上飛旋,司機老L一邊發(fā)信息,一邊跟我說話——以時速60碼到80碼的車速拐彎,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,全不顧及我心臟的驚恐。
他接著摔話:“往年這個時候,去冰島的車多得不行,今年明顯變少了?!甭犕旰?,我“哦”了一聲,無心跟他搭話,只盼他能集中精力開車,這就阿彌陀佛了。
沒過多久,就到了冰島老寨。老L把車停到冰島老寨的廣場上,招呼我們下車。現(xiàn)在還不是采茶季,冰島寨算不上熱鬧,廣場上只停了20來輛車。
放眼周邊,各式氣派的小洋樓屹立村中,家家戶戶幾乎都掛著茶廠或某某茶號的招牌,令人眼花繚亂。
從未到過冰島老寨的茶友,可能對“普洱茶皇后”江湖封號懷有無數(shù)種幻想,以為傳說中的冰島“神樹”盤根深山老林,冰清玉潔,茶農(nóng)需要徒步幾個小時,深入野林,才能采到鮮葉。
破壞一個人的美夢是多么殘忍的事!如果你真是這么想的,龍爺我勸你不要再往下看了,免得傷了你的小心臟。想不開了,還要罵我一頓泄憤!
然而,再難聽的真話始終是真話!冰島老寨的“古茶樹”,在冰島這地兒并非什么圣物,它們與民同樂,立根村落,與茶農(nóng)同呼吸、共命運,過著那種鄉(xiāng)村城市般的生活,生態(tài)令人堪憂!
(圖:冰島老寨房子旁邊的茶樹。)
冰島老寨的廣場一隅就有茶園,也不知道受哪位高人指點,寨里的村民修了一條從廣場橫穿茶園的石板路,從此,將古茶樹陷入“永無寧日”的境地。面對于這種自毀長城的小把戲,龍爺我自知無力回天,也只能賦以“呵呵”。
走進茶園,路兩邊的古茶樹,樹干斑駁,昏昏欲睡,像城市里等待雇傭的苦工,滿目滄桑。樹的身掛滿各種企業(yè)的宣傳標牌,大大小小,五花八門,懸掛的高度與視線齊平,好像是在宣示不可侵犯的主權(quán)。
(圖:茶企與茶農(nóng)的“廣告合作”)
據(jù)當?shù)芈酚龅牟柁r(nóng)介紹,這些掛了牌子的茶樹,并不一定就屬于署名企業(yè)。有些企業(yè)付了茶農(nóng)資金,雙方只屬于“廣告合作關(guān)系”,茶農(nóng)允許他們把企業(yè)的牌子掛在樹上,僅此而已。
越往里走,茶樹越小,光禿禿的地上,寸草不生,只剩一些半死不活的茶樹,更談不上什么植物學共生多樣性環(huán)境。幾米開外,緊挨茶園的生活區(qū),挖掘機正在施工,人們在拼命修建樓舍,一心把房子建得更氣派、更有面子些。
(圖:茶園與生活區(qū)近在咫尺)
唐人陸羽《茶經(jīng)》曰:“上者生爛石,中者生櫟壤,下者生黃土?!?/span>
劉禹錫亦在《西山蘭若試茶歌》中言:“陽崖陰嶺各殊氣,未若竹下莓苔地。”
可見,早在唐朝時,古人就已關(guān)注到茶葉生長環(huán)境的問題。認為茶樹生長于遠離人煙,環(huán)境濕潤,并有樹林遮陰,海拔較高的山上為好。
也就是說,茶需要一個相對隔絕于人間煙火的生長環(huán)境,只有這樣,茶本身才會有遺世獨立的山野“仙草”氣。
因為,喝茶就是喝生態(tài)!
市場上,號稱冰島古樹茶的很多,價格差參,甚至有幾十塊的,還包郵;也有一百多,或有幾萬一餅的冰島茶。但不管付了多少銀兩,倘若你是新手,龍爺勸君不要幻想能沾到正宗的冰島味。
就目前而言,冰島老寨的古樹茶,似乎不太可能在市場上買賣,若說你喝的真是冰島茶,其實絕大部分不過是冰島老寨的臺地茶,如是而已。
(圖:單一的臺地茶園,被破壞的生態(tài)。)
高額利潤的誘惑,已經(jīng)改變了你印象中純樸的山里故事。
很多村民早已將原有植被“斬盡殺絕”,統(tǒng)統(tǒng)種上能為自己創(chuàng)造價值的冰島小茶樹。而這些茶樹生于冰島,長于冰島,你亦無法否認它是冰島茶的事實。
很難說,幾個月后,這些“冰島茶”就成了你茶桌上的談資。不明實情的你,不免邊喝邊炫耀說:“這是我花大幾萬,親自上茶山,弄來的冰島茶!”
事實上,冰島老寨的古樹茶,歷來供不應(yīng)求!一到采摘時節(jié),全中國的土豪,都會早早候在寨子里,親自把關(guān)茶農(nóng)采摘,直到帶著鮮葉欣然歸去,根本沒你什么事兒。
至于老寨里最有名的冰島茶王樹,今年據(jù)說已被某土豪以88萬人民幣買去了采摘權(quán)。
龍爺我親自到此一探,即便用300度的近視眼,也看得出這株茶王樹離公廁不過百把米,碰上鼻子靈點的朋友,準能在茶王樹下,聞見日常的“廁所味”。
(圖:富麗堂皇的冰島老寨公廁)
據(jù)當?shù)厝酥v述,冰島茶王樹的樹種屬于勐庫大葉種黑大葉茶,這一品種的典型代表即是“大戶賽”。
早在清晚期,大戶賽就已馳名茶界,到民國時更加風靡。大戶賽的毛茶與勐庫其他村寨的茶有些差異,采摘曬干后烏黑油潤,當?shù)厝朔Q之為大黑葉,泡出的茶湯飽滿有韻,明黃透亮。
史料記載,大戶賽的“大黑葉”也常被用作當?shù)夭枞~拼配的秘密法門,被茶人形象地稱為:“普洱茶的味精”。
我難以想象爆飲一口“味精”的“酸爽”,對此,當?shù)刈霾璧哪忱习逯毖裕骸叭ツ辏也烧柰鯓浼兞虾冗^一次,口感不是不好,是很不好!”說完,滿臉嫌棄。
開玩笑說,能喝得起、得下這么昂貴的茶葉的人,非“豪”即“土”,若不是倒賣“碎銀子”之類暴利產(chǎn)品的人,誰又有那么“黑”的心,能心安理得地咽下這口茶呢?
不過,既然有人愿意花88萬,那估計,跪著也會把它當每夜的床頭佳味喝完。
有位名稱“雄關(guān)漫道”的茶友給我留言說:
“我2014年前多次去冰島,就發(fā)現(xiàn)冰島寨子蓋房子過大過擠,與茶樹爭生長空間,人流量一年比一年多,非常憂慮,以后再也不想去了……”
對此,我只想跟這位網(wǎng)友說:“大兄弟!你瞎操個什么心,當?shù)厝硕荚诿χ鴴赍X呢!”
也有位2015年去過冰島老寨的茶友私信我,吐槽“冰島老寨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不是堪憂,是非常糟糕!”
網(wǎng)友“大茶罐”留言道:“大茶樹因生態(tài)平衡被人為破壞,病蟲害在滋生蔓延?!?/span>
而我想告訴他們的是,其實三年下來,糟糕的東西未必會得以改善,越演越烈從來都是茶界的常態(tài)。
(圖:不該出現(xiàn)在茶園的垃圾)
古樹茶采摘過度的事實于冰島而言,并不新鮮。
由于茶葉價格高,對于茶農(nóng)來說,一片葉子一把錢,茶農(nóng)根本就不舍得給這些茶樹休養(yǎng)生息的時間。云南有很多茶區(qū),一般只采春秋兩季,但冰島很多地帶的茶,一年到頭都在采摘。?
一連幾株古茶樹因采摘過度而死亡,這些可悲可憐可惜的古茶樹,經(jīng)得起歲月的揉練和劫難的摧殘,卻敵不住人性的貪婪,空留一片追憶去悠悠。
除了生命正常的新陳代謝,古茶樹的陸續(xù)死亡,與古茶園不科學的管理與養(yǎng)護脫不掉干系,一夜暴富而不珍惜上天的恩賜,不愛護老祖宗留下的山水寶庫,長此以往,這些愈加珍稀的古茶樹,亦擺脫不掉慘死于利益之手的悲慘命運。
而這一切后果的最終承受者,仍然是茶農(nóng)。茶農(nóng)若再無意識保護自己的金山銀山,必將自塞門路,以淚洗面。
不過,我非圣賢,如何能以一己之力救世于“利益誘惑”之間?無力啊無力!也就只能長嘆一聲:“嗚呼!哀哉!”